Suno的冲击：AI音乐来了
尽管各方对于AI音乐持不同态度，但音乐界之外，嗅觉灵敏的人已开始为AI音乐的商业化做准备。
作者：谢楚楚
封图：图虫创意
一首名为《连花清瘟胶囊》的歌曲近日引发了网络热议。这首歌的创作者是一个生成式人工智能（AI）音乐制作平台Suno。一位B站博主将莲花清瘟胶囊的产品说明书输入该平台后，Suno在一分钟内将其消化并创作出完整歌曲。
用AI创作音乐的时代来了吗？相比外界对《连花清瘟胶囊》的猎奇，音乐人却表现冷静。
3月31日，音乐人小柯在抖音上调侃自己要失业了。他把自己创作的《因为爱情》的歌词输进了Suno后，得到歌词相同、旋律不同的两首歌。不过，网友们听完评论：“听完觉得您拿的是铁饭碗。”
音乐制作人陈伟伦专门抽出一晚上时间，试用并研究了Suno的工作原理后，产生了复杂的态度。一方面，他对技术迭代速度之快感到欣喜，Suno能为人类的音乐创作带来更多灵感参考；另一方面，他也担心Suno或成为音乐人偷懒的工具，他害怕音乐人未来不再深入思考创作。
国外音乐人对AI的抵触情绪，已转化为实际行动。4月2日，超200个国际乐坛音乐人联合发表了公开信，呼吁数字音乐开发商“停止使用AI来侵犯和贬低人类艺术家的权利”，其中不乏比莉·艾利什（Billie Eilish）、凯蒂·佩里（Katy Perry）等知名歌手。
2023年12月，美国初创公司Suno AI正式发布音乐生成产品Suno。2024年3月中下旬，Suno v3版本问世。相比去年推出的版本，Suno v3在创意性、流畅度和音质等方面有较大进步。Suno的操作极其简易，用户只需文字描述创作想法或给出特定歌词，并选择歌曲风格，不到一分钟，Suno就能生成两首旋律不同的歌曲。该软件也被称为“音乐界ChatGPT（美国人工智能公司OpenAI的大语言模型）”。
尽管各方对于AI音乐持不同态度，但音乐界之外，嗅觉灵敏的人已开始为AI音乐的商业化做准备。
探索商业化
Suno v3推出后不久，音乐制作人王天放在国外视频网站看了测评。他形容Suno v3的声音是“战损般的混音”“不连贯、不通顺，作曲像极了我刚学写歌时写的句子”。他说，目前Suno距离供职业音乐人使用还太远。
但王天放还是受邀参加了国内某知名互联网公司的一次会议，其主题是探讨Suno v3的使用前景，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产品很好，可它的盈利点在哪？
虽然尚未得出Suno商业化用途的结论，但该互联网公司已经意识到它的价值，并在其音乐软件的界面中开设了专门的“Suno AI”板块，供用户自行上传用AI制作的音乐。
王天放认为，大型流媒体手握海量版权，若涉及AI音乐创作，其收入很可能来自原始素材的版权收入和AI歌曲播放后产生的流量费用两方面，这些都是潜在商机。
网易云音乐单独设置了“Suno.ai”的音乐人账号，该音乐人的简介是：Suno.ai，生成式AI音乐制作平台。精选新歌热歌，可在网易云音乐搜索进入Suno AI专区收听。该账号目前有1770个粉丝，包含3335首歌曲。
音乐平台允许用户上传AI音乐、设置Suno AI音乐人账号的操作引起了嘻哈融合创始人ComeLee的好奇，“流媒体怎么把这两类音乐做出区隔？”在他看来，AI歌曲会破坏流媒体平台用户的听歌体验，从而影响用户的付费意愿，冲击原有音乐版权的回报。此外，音乐人也可能会远离充斥大量AI音乐的平台。
已有人抢先一步，试图解决该问题。4月11日，AI音乐小程序YeloMelo通过了工信部备案。该音乐社区平台由原专注于研究区块链的深圳市必火科技有限公司推出，支持用户上传自己创作的AI音乐。该公司总经理曾凡表示，Suno真正强大的地方在于，任何没有乐理知识的人都能用它去创作音乐，这创造了一个新的流量机会：国内需要一个供大众交流音乐创作心得的平台。例如，人们可以在这个平台上交流如何提升音乐质量、精准创作等。平台也可以设置歌曲点击量排行榜、转发、评论和点赞等有社交属性的功能，吸引全民参与。
尽管目前YeloMelo还没有确切的商业模式，但上述公司的想法很简单：先把这一波流量接住，日后用户活跃了，必将带来变现可能。
受影响的领域
AI已对部分音乐领域产生了影响。
王天放介绍，一款名为ACE studio的国产AI歌声制作软件，已经介入了唱片的生产环节。在一首歌正式录音之前，制作人通常会先让代唱歌手演唱一个样本唱片。ACE studio专注于人声效果。王天放说，拥有越来越高输出品质的ACE studio，大概率会取代行业内所有职业代唱歌手。
游戏音效被看作受Suno影响较大的另外一个领域。一位大厂游戏音乐设计师和同事们试用了Suno v3后，很期待新版本。该音乐设计师表示，Suno目前抓取的是明确的音乐类型风格，但游戏音乐风格标签不明显，甚至是融合多种音乐风格的纯配乐素材，目前Suno的生成效果还达不到可用或预期范畴。但该音乐设计师相信，未来Suno的反馈会越来越好。
该音乐设计师称，一些预算较少或者音频优先级较低的游戏开发公司，通常会向外包公司购买音乐素材。在Suno的冲击下，这些游戏开发公司可能会选择用Suno自己制作音乐，取代外包公司的服务。
这种情况也适用于抖音这样的短视频平台。之前有客户找音乐人Skrich写广告歌曲，但对方评价他写的歌过于复杂，而Suno简单却抓耳的旋律正好能让他交差。在他看来，Suno能创作出节奏感强的流行曲，抖音也不用再苦于音乐版权的授权。
Suno v3出来后，ComeLee觉得最受冲击的行业应该是背景音乐制作方。机场、咖啡店、商场等需向特定的音乐公司采购或者申请音乐版权授权，而Suno完全能批量生成个性化的氛围音乐。
王天放认为，一些品牌出于对品牌调性的保护，不太可能用Suno生成广告歌曲，且一些音乐商用合同中已出现“禁止采样”规定。他相信，重要的商业项目合同未来会设置“禁用AI”的条件。
音乐人的坦然和忧虑
面对AI音乐，不同音乐领域人士的态度不尽相同。
陈伟伦在使用Suno之前，曾尝试过文本、图片等其他类型的大模型产品。他一直认为音乐类的大模型产品更复杂，要求的运算力是文本和图片的积数倍。因此，他惊叹于Suno的问世速度，仅过半年时间，Suno AI公司又推出了最新版本。
在陈伟伦看来，Suno未来将保持快速更新迭代，“早晚有一天，人们会几乎听不出来这首歌究竟是AI还是人类做的，这也是Suno AI公司制定了预防规则的原因，所有Suno产出的音乐都有水印，以便鉴定它是AI做的音乐”。现阶段Suno只是分析、重组人类曾经创作过的音乐素材，本质上并未创新，无法替代人类创造力。
王天放认为，Suno v3目前输出的音乐品质和预期相差甚远，其中一个方面是词句的段落格式问题。一般的歌曲是固定数量的短句加上长句，结合为一个段落（4小节或8小节），再进行到下一个段落。但如果人们给了Suno三行歌词，它有可能会生成3小节为一个段落的歌曲，大部分情况下不符合人类音乐创作规律。因此，王天放称，目前Suno仅是普罗大众的娱乐工具，类似唱歌软件“全民k歌”或其他的音乐手游。
一位OST（影视原声带）歌曲制作人士也表示，目前绝大多数OST还是以原创为主。人类不能完全掌控Suno产出的音乐品质，“它不可能百分百理解导演的意图和要求，所以还不如人工做”。
虽然认为Suno给出的旋律走向过于老派、缺乏灵性，但Skrich说，人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灵感的，当灵感枯竭的时候可以用上一阵Suno，尝试几十次，总能挖掘到平时意想不到的创作灵感。